应许之地 第一章 · 蒙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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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塌下来的那一夜，城墙比星空更亮。
闪电般的重炮撕开云层，把塔楼的影子扯成长长的黑刃，又“啪”地折断。空气里满是铁屑和灰烬，像有人把整座城市磨成粉末，洒进灼热的风里。
苏丽娅靠在一截断裂的石柱下，掌心紧紧扣着那片细长的银色金属条——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遗物。
她闭着眼，把嘴唇轻轻贴上去，在火光和震动之间无声地呢喃。那几个古老的词被她压在唇齿间，像一个只有她能懂的祷告：“不要忘记你是谁。”
突然，她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远处传来一种恒定、冰冷、没有情绪的低频噪音——某种机械力量的引擎声。它们在靠近。
苏丽娅猛地睁开眼，看向被火烧得发红的天际。她没有回头看身后还在燃烧的城市，那里埋葬着旧日的亲情和信任。
她往城外更纯粹的黑暗中走去。
2
坠毁之前，露西在天上。
飞船穿过焦炭一样的云层，玻璃窗被外面的火光映得通红。她坐在侧舱门边，双脚悬在半空，手里转着她常带的那把海盗小刀。
“再往前就是防空圈，”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你会成为靶子。”
露西没回答，只是用指尖摩挲左耳骨里的那串隐秘刻纹。冰冷的触感沿着耳廓直达心脏，那是她听从命运召唤的暗号。
触碰到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她胸口轻轻一跳。
“露西！安全带！”
她懒懒站起身，却根本没去找安全带。在裂隙纪元，安全带是留给相信明天的人。
下一秒，天亮了。
一整片刺眼白光从正前方砸过来，像有人抡起一把看不见的巨锤。她连一句脏话都来不及说，就被气浪震飞出去。
火光、残骸、风的尖叫。
她像一块被抛出的石头，重重砸在焦土上。
她咳出一口黑灰般的血，指尖习惯性地去摸耳骨刻纹——还在。
露西笑了。那笑声像废土里突然立起的一面旗帜，带着对命运的嘲讽。
她摘下一截断裂的船翼当作杖，扛在肩上，向黑暗深处走去。她的方向感告诉她：钥匙的下一片，在北方。
3
莫妮卡醒来时，脸贴着冰凉的车底。
她动了动手，却发现左臂比右臂更先、更有力地响应。
机械义肢亮起一圈细蓝的电流，蓝光流到某处突然停住。一段断裂的音频在芯片中响起，如同旧世界的鬼魂：
“……妮……光……忘……”
她闭上眼，把机械臂贴到额头。车外传来脚步声，一种没有情绪、绝对均衡的节奏——“镜像军团”的步频。
她抬手，机械臂的关节发出低沉嗡鸣。
一道蓝色脉冲散开——其中一具黑影重重倒地，颈后露出冰冷金属接口。
另一个仍站着，那张脸是她曾经的老师。
莫妮卡没有再释放第二次脉冲。只是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转身踏进废墟深处。
4
迈克尔·坤是被疼痛叫醒的。
他摸到自己的旧罗盘，外壳裂开，却没碎。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七具尸体。每一具脸都——像他。
他翻开他们的颈后，冰冷光滑的金属接口。他低头，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闻的笑。
他撑起身，打开罗盘。指针在风里剧烈抖动，最终稳稳指向远处——家的方向。
他把罗盘塞回胸口，朝那个方向走去。一点一点，像一头疲惫但绝不倒下的雄狮。
5
欧利福醒来时，下巴抵着一块碎玻璃。他看见尼洛——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他问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你记得北码头那次吗？”
尼洛停顿一瞬，笑容完美：“水很冷。”
欧利福又问：“后来你妈追着你打，你哭得像小孩一样。”
尼洛仍然重复，语气平静得可怕：“水很冷。”
胸口的暗纹刺青烫得像火。
欧利福明白了。
他抬枪。
“对不起，尼洛。”
枪声掀起一小团灰。倒下的身体撞出金属的沉闷声。
欧利福擦了擦脸，分不清是灰还是泪。然后朝北方走去。
夜沉下来。风从五个方向吹来，又从五个方向散开。
那是沉睡的应许之地对五位手足的呼唤。
他们不知道彼此，但他们正同时走向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