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税战中进退失据的跨国公司
何清涟
川普关税战第一阶段除了最重要的美中关税协定再度延期90天之外,大局已定。对盟友并未手下留情,小小的瑞士因39%的高关税一片哀嚎;拆解“反美同盟”BRICS的高招——针对印度、巴西、南非的高关税亦在实施过程中;逼迫美国几家最大的跨国公司回归美国也毫不手软,英特尔、苹果、英伟达公司那几位长袖善舞的CEO头痛不已。#将川普执政半年多的行动,与前总统克林顿建立的全球化体系做一参照,可说川普的行动是拆解全球化体系。
川普逐一拆解克林顿的全球化抓手
30余年的全球化,让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1993年进入白宫的克林顿总统是全球化的第一推手,那么跨国公司、WTO与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就是他推动全球化的三大抓手,如今这三大抓手正在被川普一一拆解:
1、WTO为美国主导的世界自由贸易体制提供了制度基础,关键因素就是美国这个全球最大的消费国向世界各国提供了基于普惠原则的免除关税优惠。川普总统的关税政策基本否定了WTO这一原则,除了中国前一向偶尔谈谈要就关税问题诉诸WTO,没有国家认为这个近于瘫痪的机构还能起什么作用。
2、USAID通过资助在世界各国建立了庞大的NGO网络,这个网络成为美国在全球传播美国价值观的工具,最开始是民主、自由、人权为口号的普世价值,后来成了美国左派政府奥巴马-拜登16年内推行lgbtqi+等DEI文化的工具,与此同时也成了左派NGO瓜分美国纳税人税款的食物链。川普通过DOGE,关停了USAID,在抓了几个巨大的腐败案,左派担心害怕继续追查,不得不停止疯狂的攻击。
3、跨国公司成了美国经济、金融延伸在世界各国的经济抓手。克林顿在八年任期内将经济全球化架构搭建成功:全球经济成了一个等级金字塔结构,美国高踞顶端,通过美元的支配力与金融资产定价权(三大资产评级公司全在美国),支配世界经济,其余两个阶梯依次是技术密集型高端制造业(日本、德国及少数欧洲国家的企业垄断)、劳动密集型低端制造业向中国集中。其后在小布什、奥巴马时期,跨国公司成为全球化最大的得益者,甚至成为超越国家权力的一种力量存在。在美国本土,跨国公司通过游说及各种政治利益输送,让美国政治为其利益服务。现阶段,对那些重建美国制造业有重要作用的跨国公司,川普采取的措施就是利用高关税,挤压跨国公司的的生存空间,逼它们赶快“回家”。
克林顿的全球化是利用美元-华尔街体系提供的手段,通过货币金融竞争维持经济霸主地位,一个未料想到的结果是中国的崛起。川普则是通过贸易战-关税战来打击中国,希望藉此阻断中国制造向价值链上端移动的进程并减少贸易逆差,重新建立美国主导的全球经济格局。
关税战中进退失据的跨国公司
美国公司分两类,凡以国内业务为主的均支持川普的关税战,关税战让它们或多或少受益。在全球化进程中建立了完整的供应链且尽享各种特权的跨国公司则极力反对,如今大势所趋,在这位如今变得相当强势的总统高压之下,这些公司不得不采取各种方式缓和压力,以期度过难关。在川普8月上旬威胁对“芯片和半导体”征收100%的关税,但同时承诺“在美国建厂”的公司无需缴纳该关税。
多年精心布局的苹果公司,本以为将将产能从美国的“竞争对手”中国转移至“盟友”印度的苹果终于被架着“回家”。8月6日,苹果CEO库克在白宫与川普总统共同宣布,这家科技公司承诺在未来四年内再增加1000亿美元的美国制造业投资(总共6000亿美元)。作为“美国制造计划”的一部分,库克声称这些投资将旨在将更多供应链和先进制造工艺引入美国:“这包括与全美10家公司开展新的和扩展的合作。他们生产的零部件(包括半导体芯片)用于全球销售的苹果产品。”
川普今年4月禁卖H20芯片给中国之后,英伟达CEO黄仁勋于7月中旬在白宫晋见川普,用让中国对美国芯片产生依赖性并在竞争中让华为处于弱势这一理由,成功说服川普解禁。但此后面对多变的白宫主人,不得不于8月10日与超威(AMD)一道表态,同意向美国政府支付其在华先进芯片销售收入的15%,以换取出口许可证。这笔收入来自英伟达的H20芯片和AMD的MI308芯片的销售。2024年英伟达来自中国市场的收入达170亿美元,占总销售额的13%;超威在中国的收入为62亿美元,占总收入24%。如果冒然从中国退出,这两公司将承受极大损失。
对英特尔川普采取另一种战术。今年3月,英特尔(Intel)任命“芯片先生”陈立武(Lip-Bu Tan)为新任首席执行官。在4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陈立武的美国风投公司华登国际(Walden International)通过数百项投资扶持了中国芯片产业的一些知名企业,其中既有中国领先的芯片制造商,也有在关键细分领域发挥作用的中小企业。如今在他试图拯救美国昔日的芯片冠军企业之际,这段中国经历反而可能让他丢掉工作。在一些共和党人质疑陈立武如何助推了中国的技术雄心之后,川普总统已要求他辞职。
对此,《华尔街日报》连发多篇文章,指出成本高昂是制造业回归的最大障碍。在《川普关税难解美国芯片制造困局》(8月11日)中指出,川普提出的半导体关税及豁免政策,可能达不到其宣称的目标。虽然关税旨在推动先进芯片制造回归美国,但相关企业早已在美投资,额外激励作用有限。结论认为,川普的芯片关税政策也许会扰乱全球电子产品贸易,并推高各种商品的价格,但似乎不太可能让先进芯片制造业在美国强势回归。
与全球化逆向而行的美国制造业回归
上述措施表明,川普为了让制造业回归美国也算拼了。但是,在拆解克林顿推动全球化的三大抓手的过程当中,因三大抓手形成的原因及维系的方式不一样,拆解难度也很不一样,所起效果更是完全不同。
WTO的建立是一套没有严厉惩罚措施的规则,早就被一些国家特别是中国的钻空子造成许多问题,美国、欧盟为了防止中国钻空子,分别设立了许多非关税壁垒,比如绿色壁垒等,川普1.0时WTO已经形同虚设,这次只是给WTO致命一击。
USAID是一个由美国政府每年提供数百亿资金(近10多年每年为270-400亿美元)支撑、遍布全球的NGO产业复合体,意在提升美国影响力。川普政府对该机构十多年花费的7150亿美元资金进行审计之后发现存在大量腐败问题,而且与美国的目标完全不符。对这个机构只要断了资金供给,这机构就不复存在,依靠这些资金就业的人星流云散,所有项目皆归零。
但跨国公司不同,这些企业遍布全球,产供销一条龙,背后还有庞大的金融资本支持,克林顿推动的全球化,是以看不见的手——资本逐利的本性驱动跨国公司将资金与技术转向人力成本、土地都相对低廉之地;川普则反其道而行之,是通过行政权力提高关税,迫使跨国公司将资金与技术从成本洼地转移回人力成本、土地价格(包括环保要求在内)都相对高昂的美国。考虑到产能转移至美国的高昂成本,投资者需要的几大保障例如充足的劳动力、稳定的本土供应链,产品的价格竞争力,目前美国均不具备,不要说企业不看好,只要具备国际经济基本常识的人也很难乐观视之,只能且行且看。
(原载台湾镜报,2025/08/15 https://www.mirrordaily.news/story/15173)
Source: https://heqinglian.net/2025/08/15/14289/